安东尼·葛姆雷|没有人能跨越时间、超越生死,但雕塑可以(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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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葛姆雷|没有人能跨越时间、超越生死,但雕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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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葛姆雷 , 《别处》 , 1997年 。
盖福德:无论艺术家本人是否愿意 , 时间都会对我们看到的艺术品产生了强烈的影响 。 你甚至可以将时间看作不请自来的合作者 , 几乎总要掺和进来 。 最初 , 人类将一块岩石或金属塑造成形 , 随后 , 成百上千年的时光将其再度改变 , 风、霜、地震乃至种种意外都发挥着作用 。 不同于门农巨像 , 拉美西斯二世像的皮肤依然坚硬光滑 , 但是他早已破裂倾倒 。
雅典帕特农神庙西侧的山墙上 , 曾经斜倚着一尊大理石雕刻的河神像 , 很可能是伊利索斯河(Ilissos)的河神 。 尽管他的头颅、左手、右臂和双脚都已不存 , 身体姿态与肌肉线条却还保存完好 。 他的皮肤有些地方已经深受侵蚀 , 看起来不像大理石 , 倒有点蕾丝织物的质感 。 这件雕像仿佛正在缓缓溶解 , 就像分崩离析的崖壁 , 所以你能轻易透过表面看到内在的质地 。 这就意味着 , 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这座雕像与古代雅典人所见的样子迥然不同 。 谁知道呢 , 说不定这件艺术品比以前还复杂、还迷人呢 。
葛姆雷:这件作品 , 让我们透过表面看到内部的物质实体 , 由此感受到我们自身的弱小与身处的险境 。 就我个人而言 , 我倒更希望岩石的质地能够显露出来 , 而不是像古希腊和古罗马的雕像那样表面加工得极其精巧完善 , 比如普拉克西特列斯(Praxiteles)的《赫尔墨斯》(Hermes)——存留至今的古代雕塑中 , 唯一一件可以断定其作者的大师之作 。 时间总是或多或少地提供新的解读方式 , 而且往往与原本的宏大设计背道而驰 。
大自然能够持续加工一件雕塑 , 而且有益无害—我很喜欢这种看法 。 罗丹生前收藏的这件《撑立的赫拉克勒斯》(Hercules Resting)就是一个绝妙的例子 。 雕像的外表受到了侵蚀 , 反而突显了人物的姿态 。 作为一件石制的物体 , 在时间的作用下 , 它重新与自然合而为一 。 为了参与自然的无序化进程 , 这件作品具象写实的一面被牺牲掉了 。 这正是日本思想中所谓“侘寂”的概念 , 即假人类之手造出的东西可以与自然和时间的造物相互交融—少一分执着 , 多一分融通 。
罗丹生前的工作室兼住宅坐落在巴黎城外的小城默东(Meudon) , 你如果到此参观 , 就会发现他曾以许多古代雕塑残件为伴 。 他显然认为这些残缺的作品能够传达重要的信息 , 既能教给他雕塑艺术的追求 , 也能让他明白雕塑终究难逃腐朽的处境 。
盖福德:当然了 , 后世的艺术家见到的古希腊和古罗马的雕塑绝不是簇新的 , 而是经历了数千年风霜保存下来的残件 。 漫长的岁月使雕塑改头换面 , 却往往能够给艺术家带来灵感 。 一个著名的例子是米开朗琪罗 , 他曾见到一件被称为《望楼的躯干像》(Belvedere Torso , 也称《贝维德雷躯干像》)的作品 , 原本是某个英雄人物的雕像 , 已经残损得只留下一个躯干 。 这件作品让米开朗琪罗印象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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