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均益:那些有关父亲的爱与痛


水均益:那些有关父亲的爱与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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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均益
摘自《前沿故事》
 
父亲已经去世十年了 , 但是父亲的离去到今天为止依然是我心中的痛 , 而且是一种很深很深的痛 。
 
我在家里是老小 。我们家四个孩子——我大哥、姐姐、二哥、我 。我跟我的最小一个哥哥要差将近9岁 , 我跟我最大的一个哥哥差15岁 , 也就是说 , 父亲有我的时候已经将近40岁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对我特别的关爱 。除了姐姐以外 , 大哥、二哥小的时候都挨过父亲的打 。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属于“热血青年” , 有西北男人的豪爽 , 时不常也爱喝点酒 , 脾气当然也不小 , 大哥和二哥小的时候没少挨父亲的揍 。但是到我这儿 , 却是个例外 , 父亲从来没对我动过一个手指头 。
 
我分析 , 可能是因为我出生之后 , 家里家外的形势发生了巨变 , 父亲的内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 , 也就是我三四岁的时候 , 中国进入了特殊时期 。由于爷爷的历史背景和“右派”帽子 , 父亲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 。五七干校、蹲牛棚、批斗等等的遭遇接踵而至 。经历了这般人生的磨难 , 父亲对人生、对家庭、对子女的看法肯定有了很多的变化 , 再加上整天的要应对各种“运动” , 疲惫不堪 。那个时期 , 只要有可能 , 父亲都会多花一些时间来陪我或者关心我一下 , 甚至有时候特意带我出去玩儿 。
 
  在我记忆里 , 有两件事让我觉得自己的父亲特别的高大、威武 。
 
  一件事就是刚上小学的时候 。由于我爷爷被划为“大右派” , 号称“甘肃省头号大右派” , 因此家族里我父亲他们这一辈几乎人人都受到牵连 , 受到冲击 。我的几个叔叔、姑姑全都被下放到甘肃省一些偏远的贫困地区劳动改造 , 甚至关在牛棚 。到了我这一辈 , 自然也很难幸免于难 。在那个“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 , 家庭出身是很难迈过的门槛 , 我们都属于“地富反坏右”子女 。我们不仅低人一等 , 需要夹着尾巴生活 , 偶尔还会遭受人身侵害 。
 
  我一上小学 , 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很快就知道我是“大右派”水梓的孙子 。刚开始是在上学、放学的时候有人在我后面指指点点 。没过多久 , 我便成了直接攻击的对象 。经常有别的小孩嘴里喊着“地主崽子” , 从后面向我扔石头、砖块 。有一天 , 在放学路上 , 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把我堵在一个街角里暴打了一顿 。回到家 , 父亲看到我的样子 , 二话没说 , 领着我直接找到了那几个学生的家 , 正告他们的家长下不为例 。不仅如此 , 第二天 , 父亲又领着我到学校 , 找到了学校领导和那几个同学所在的班主任老师 。结果 , 在学校老师和我父亲的见证下 , 那几个同学被排成一行当面给我道歉 , 并保证以后绝不再打人 。那一刻 , 我感觉父亲就是我的保护神 , 是我的天 。
 
  另外一件事是关于写作文 。小学开始学写作文 , 我那时候很痛苦——那个年代的孩子既没有什么学前班 , 也没有在课外积累多少词汇量 , 刚学会认字就要被逼着写文章 , 所以个个抓耳挠腮 , 不知道该怎么写 。咬着牙写了几篇 , 都被老师判了很低的分 。这让我很没有自信 , 一到写作文就犯难 。也许是看到我一筹莫展的样子 , 父亲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援手 。有一天他走过来 , 说:“这样吧 , 我来说 , 你来写 , 但是写完了你一定要告诉老师:‘这是我父亲帮我写的 。’” 于是 , 由父亲口述、我来落笔的一篇作文就这样诞生了 。当然中间有些内容也是父亲问了我的想法后组织语言而成的 。出于小小的虚荣心 , 交作业的时候我并没有向老师特别声明这篇作文是父亲代写的 。等到作文批改完毕后 , 老师在全班表扬了我 , 说水均益同学的这篇作文写得很好 , 还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把作文朗读了一遍 。从那以后 , 我似乎找到一点写作文的信心 。之后父亲又辅导我写过好几篇作文 , 只不过他有意识地减少了“参与度” 。再后来 , 他只是偶尔给我一点指点 , 基本上由我自己来写 。奇妙的是 , 从那以后我的作文越写越有感觉 , 也屡屡获得表扬 , 高考时我的作文还拿了高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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