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江豚畅游于文学视野( 三 )


然而,悲悯却可以拯救人类的良知。谁说那首童谣、那些民间故事里没有人类的悲悯呢?悲悯情怀,无疑是生态文学写作的宝贵思想资源。

江豚的命运一直令人牵挂。认识江豚不久,我第二次乘坐班轮时,鄱阳湖上的白帆点点已被机器船所取代,白帆无影无踪。一片也看不见!丢失的速度怎么可以这么快呢?仿佛一夜之间。
雪白雪白的船帆消失了,黢黑黢黑的江豚也随之消失了。湖区的朋友告诉我,湖上机器船多了,时有江豚因被螺旋桨叶片击伤而毙命,或被油污缠身而死亡。其实对于江豚的困境,我们感同身受,比如连年的干旱。三十多年间,我经常游走湖上,大约有三两回吧,惊奇地邂逅隐现于风浪之下的江豚,独行侠一般。可见,江豚并未绝迹,但江豚远远地躲着人的视野,远远地躲着人的世界。
这世界仅仅只是人的吗?否也。世界属于万物,万物都是大自然的主人。然而,自然界的恢弘舞台,有时候非常逼仄,容不下江豚和更多角色,与江豚先后纷纷消失的,有很多的鱼,很多的鸟,很多的兽,很多的草木和花朵。譬如老鹰。老鹰频频盘旋于我童年的天空,孩子们对付它的地对空武器是嘶声叫喊:“老鹰老鹰不好啦,你家里起火啦!”那么优雅地展翅高空的鹰,竟然也会绝迹,几十年间我仅在武夷山空旷的大峡谷里偶见孤独的滑翔,一如鄱阳湖的孤独泅游,真是匪夷所思。譬如紫云英。紫云英层层叠叠铺满我青年的记忆,南方曾是广阔无垠的紫云英花海,紫云英温暖了冬天的土地,接着,便要营养春天的稻田。而在人类更加贪婪地向土地索取的时候,那种肥田植物被彻底抛弃。没有紫云英的田野,好多生灵稀少了。譬如蛙鸣。从前的蛙鸣和从前的紫云英一样,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气势。于是,在诗人笔下,便有了诗意田园,“要找人/稻花深处/一步步/踏停蛙鼓”(沙白《水乡行》)。草一样的花朵,草一样的蛙声,竟然也成了稀罕物……不必枚举,对于生态的演变,每个人自有独特体验的感伤案例。
有那么几年,我连续在干旱的春天造访鄱阳湖,烟波浩淼的大湖一马平川,惟有一条窄窄的河沟尚珍藏着湖的记忆,所有船只都瑟缩在那条河沟里,所有鱼鳍都躲藏在劫难的阴影里,包括江豚。我记得,过去的雨在不同季节里有不同的形态,如若不信,可搜索气象谚语,看看哪一条至今管用,几乎全部成了老黄历。如今的雨暴戾无常,如今的极端天气日益频繁。可见生态的命运,确实关乎人类命运。
又见江豚,欣慰之余,我忽然觉得应该向自然界所有的顽强生命表达敬意。有关江豚的报道,透露了鄱阳湖不断有所发现的好消息。随着长江全流域进入休养生息期,近十年不曾见到的最大个体胭脂鱼现身了,近十年不曾见到的鳤鱼现身了。与此同时,森林里也不断有珍稀动植物被发现。挣扎于危机中的生命,不惜以冒险亮相,来帮助人们树立修复和重建生态的信心,以生物多样化的呈现,来强调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和人类对自然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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