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江豚畅游于文学视野

□ 刘 华
随着长江进入十年禁捕期,江豚忽然成为南昌人、江西人当下热议的生态话题。近期,在赣江扬子洲水域,出现了江豚多种群、多头数汇聚的奇观,且数量之多实为罕见,频频现身已是常态。获知年逾花甲的扬子洲老渔民居然第一次看到江豚,而今后,省会城市的大江边居然可以开设江豚观景点,我感慨不已。
--久违的江豚怎么说来就来呢,一如当年它们的悄然失踪?照理说,江豚并没有走远,那么,它们躲藏在哪里?它们为什么一直不肯露面?这些年它们是怎么应对生存危机的?《江猪拜风》的故事曾在鄱阳湖区广泛流传,江豚传承给了它的后世吗?青年江豚是否知道自己的祖先是一个名叫江珠的渔民?
江豚无语。成群的江豚尽情畅游在人们惊奇的目光里,畅游在摄影家圆瞪的镜头里。亲身体察着气候变化,用心感知着生态变迁,江豚们一定也会浮现在文学的视野里,我相信。

在鄱阳湖的民间故事里,江豚和渔民的确有着密切的亲缘关系。我第一次看见江豚,时为上世纪80年代初,在横穿桅林帆影的班轮上。班轮经过鄱阳湖老爷庙水域,但见长长的木排竹排从上游下来,过火车一般。成群结队的江豚与之相伴,它们拱出水面,与竹木排竞赛,共同追逐着前方张满风帆的一支支船队。拥挤的船舱里一阵躁动,一位手指湖面惊呼“江猪”的陌生男子,激动之余,把江猪的身世告诉了我。
男子说,俗名江猪的江豚和非常罕见的白鳍豚,一个浑身黢黑,就像真正的渔夫,一个洁白俊秀,仿佛渔家的掌上明珠。它俩是历尽生活悲剧的一对父女变的。白鳍豚恼恨人间不平,总是藏身水底,从来不肯露面;江猪一见天暗有风雨,就要拱出水面寻找女儿。所以,我们现在几乎看不到白鳍豚,那貌若天仙、命比纸薄的女子了;所以,现在我们一旦看到江猪,便见它仍在水面上一拱一拱的,仍是那集深仇大恨与奇耻大辱于一身的苦命父亲形象。
耕作在湖面的渔民、奔走在浪尖的船工、织补在湖滩的妇女、留守在湖岛的孤寡,口授着这个凄惨故事,忘记了自己的愁苦。他们浩瀚无垠的悲悯,弥漫在广袤的鄱阳湖上,温暖着众多飘零的孤独的心,也打湿了他们自己的眼睛。
由《江猪拜风》去窥看浩如烟海的中国民间故事,不难发现,动植物传说、风物传说以及相关题材的神话,是中国民间故事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们承载着各民族人民群众的历史观、价值观、伦理观、审美观、生命意识和生活态度,尤其是天人合一、亲和自然的生态观。那些故事的主人公是人类的朋友和伴侣,是山水田园的主人或贵客,是构成人类生存环境不可或缺的条件,也是滋养人类心灵世界润物无声的要素;有时候,那些主人公就是人的前生或后世,是人自己和他的妻子儿女,正如江猪。自古以来,中国老百姓非常善于通过自己创作的故事,来同自然万物对话,表达对它们的友好之意、尊崇之感、体恤之情;同自然万物对话,其实也就是与人类的未来对话。安福县的大智石刻,堪称刻在山野间的族谱,其中有一首诗极言人与自然的关系,它把一切风物视为朋友,视为宗亲,并赋予其字号和人格:“磐石字友坚,甘泉字友洁。清风字友闻,明月字友亮。苍松字友直,绿竹字友节。秋桂字友芳,寒梅字友贞。闲主字友和,旧宾字友邻。”都是“友”字辈的,人与自然万物俨然一大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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