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它和所谓的幸福一起疼痛( 四 )


涂蘼来了,他的心思又完全被她占满 。涂蘼问:“没看见余小洛呀?我刚遇上她,说也从河边回来呢 。”
“哦,没见着,我也刚到 。”黎渐第一次在涂蘼面前撒了谎,不想因为刚才那点小插曲影响了见到涂蘼的好心情 。
“这样啊,听说小洛高考一完就出国了呢,以后要见着她,可就真难了 。”涂蘼无限感叹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听说要分开了,才觉得还真舍不得小洛 。”
他搂着涂蘼的纤腰,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语气有些烦躁 。“别管她的事了,反正她和咱们是不一样的 。”
“呵呵对哦,你们两个从来就不对盘,老是看对方不顺眼 。”涂蘼无可奈何地笑,“你们这种人,都太好强,不是朋友就是对手,真伤脑筋 。”
黎渐在涂蘼的絮叨声里想要睡去,恍惚间回到初见她们的那个傍晚,粘粘的冰棍水化开了,滴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在记忆里留下永远擦不去的水渍了 。
那天深夜,黎渐从院墙上翻出来,在白天来过的河堤上,在那棵余小洛曾经靠过的梧桐树下,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清晰地看到一行不容错辨的笔迹:YXL Love LJ 。是刀刻上去的痕迹,那么深,那么深,就从眼里,一直划到了心里 。
[蓝手绢和一百只蝉蜕]
黎渐开始有些无端的烦躁,甚至对涂蘼,也不再是迁就的姿态 。
他总会想起那个夏天的傍晚,明明同时看见涂蘼跟余小洛,为什么就是不能对那个一直瘦瘦小小的女孩好言相向 。
是因为她会冷冷看人的单眼皮,是因为她耳边那副扎人的耳塞,还是,她说话时倨傲的神态,那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我不要” 。
这样恍惚着到了夏天,高考在云端漫步的感觉里就这样过去 。
郁闷的七月,等待的焦灼不安 。涂蘼工作不知为什么突然忙起来,大热天还化着时髦的妆帮经理跑关系,每天只能在晚饭后百般抱歉地安慰满腹怨气的黎渐 。
这天黎渐和大院里很多男孩子一起踢足球,在院子后面的一块空地上 。因为是暑假,院里的女生都出来加油,撑着阳伞带着灌好的凉白开坐在空地边的草皮上 。
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黎渐在人堆里瞥见余小洛的身影,没有撑伞,略显苍白的皮肤暴露在阳光底下,透明得像要碎掉 。
他无端紧张起来,脚下开始失去控制 。眼见球向他的方向飞来,在队友的呼喊声里,他狠狠一个倒钩,脚碰到熟悉的物体了,但是随即一阵尖锐的疼痛传遍全身,膝盖磕在了地面一块坚硬的水泥凸角上 。
汗从他额头滴下来,劈啪打在受伤的膝盖上 。周围有人跑动,可他看不太清楚了 。几乎是在受伤的同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余小洛的惊呼,很快,一个冰凉的手指缠着蓝色手绢蘸了水在他受伤的膝盖上缓慢移动 。他疼得有些龇牙咧嘴,可是再抬头,他却忘了怎么去闭上以丑陋姿势张开的嘴 。
余小洛低着头为他清理伤口,镇定的语气吩咐周围的人回去拿急救箱和简易担架 。她背对人群,面孔隐藏在已经长长的头发下,只有黎渐能看到,有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滚出,狠狠砸在他伤口的位置,带来撕心裂肺的痛 。
后来人群密集,大人来了 。他被抬到担架上,在妈妈的眼泪里缝了六针,而余小洛再也没有出现,只有那条沾了鲜血和泪痕的蓝色手绢,还一直握在他的手心里 。
他在等待伤好的日子里想了很多,想要找余小洛问清楚那句刻在梧桐树上的话是不是真的 。可是这个时候,涂蘼开始告诉他一些事 。
准确来说,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那天他吃过午饭,在树下看院里的伯伯下棋 。余光中他瞥见涂蘼的身影,在每一棵树下晃悠着 。
他走过去,“涂蘼,干什么呢?”涂蘼羞涩地笑:“你别管,好好旁边歇着去 。”
黎渐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让我看看 。”
涂蘼不好意思地把手上的塑料袋伸过去给他,他打开来一看,满满半袋子蝉蜕 。
“你这是干嘛?”他不解地问 。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涂蘼小心翼翼地开口,“余小洛生病了,是有内毒,医生说要蝉蜕做药,天天洗,这不,她让我帮着捡呢 。”
“你工作这么忙,她还要你抽这点空顶着正午的日头捡蝉蜕?她自己干嘛吃的?”
“不是不是,说了叫你别生气嘛,她长了疙瘩,不敢出门,叫我来捡是给了钱的,一块钱一个,捡满一百个就行了,说这样的比药房抓来的好 。”涂蘼有些瑟缩地看他铁青的脸 。
黎渐的心顿时被掏空了似的疼 。“呵,她是谁啊?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爱美舍不得出来晒日头,给钱叫你替她遭罪?有钱真是好啊,难怪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他妈还就不爽她这种有几个臭钱就摆谱的妞!涂蘼我告诉你,立马给我把这恶心的东西丢了,她大小姐自己的病自己整,你犯得着为了几个钱这样糟践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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