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红:沿着尼日尔河行走( 四 )


那色彩是爱的表达 。 我愿意相信太阳这个天空的君王是在与尼日尔河热恋 。 它们每天傍晚都有一个约会 , 那时 , 岸边的清真寺正传出悠悠的诵经声 , 宁静而肃穆 , 如水上音乐般美妙动听 。 宽阔的河面上 , 渔舟、渡船往来穿梭 , 鸥鸟阵阵飞过 , 河心小岛炊烟袅袅 。 一切都刚刚好 , 落日来了 , 带着满身绯红 , 徐徐坠向河面 , 如同投入一个等待的怀抱 , 瞬间 , 所有的逼人的光芒在刹那间被收入 , 天暗了 , 怀抱收拢 , 像藏住一个巨大的喜悦 , 却又藏得不严实 , 漏出万道霞光染红河面 。
我站在岸边的余晖里 , 心想应该有一首歌来咏唱这河流 , 咏唱这落日的 。 或许是有的 , 一定是有的 。 河畔沙滩上载歌载舞的黑人青年 , 就是在唱着赞美之歌吧 。 我听不懂歌词 , 但那旋律没有国界 , 没有语言隔阂 , 那是歌咏的旋律 , 歌咏太阳和河流带着神的圣旨来恩泽大地 。
我用行走的方式来表达我的赞美 。 沿着尼日尔河前行 , 和它保持同一个方向 , 是我试图和它对话的唯一方式 。 我用这种方式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 。




从古老的塞古走到号称“马里的威尼斯”的莫普提 , 从莫普提走到杰内的大清真寺 , 又从杰内 , 走到位于南撒哈拉的布朗 。 在这个漫长的行程里 , 它每一次“诡异”地转身 , 我都试着对它说:走吧 , 走吧 , 你自己就是你自己的方向 。
现在 , 我坐在沙漠小镇布朗的一段坍塌的土墙上 , 依然在凝望它 。 此时的它宛如被饥饿干渴的孩子吮吸尽了乳汁后的瘦削的母亲 。 撒哈拉的南端 , 因为有了这条河流的润泽 , 不再是死亡之地 。
从这里开始 , 没有任何预兆地 , 尼日尔河突然急转南下了 , 那是海洋的方向 。 它迢迢几千公里后 , 终于又嗅到了从南方飘来的海的气息了吗?那个气息在呼唤它、在告诉它 , 它作为一条河流的使命已经最慈悲地完成了吗?
我想 , 是的 。
远方飘来了海的呼唤 。
那个离大海近在咫尺的富塔加隆山谷 , 深深的山涧里 , 是不是也传来了“河流之父”清扬的笑声?
伫立岸边 , 在一轮落日的余晖下 , 我凝望着尼日尔河 , 在心里对它说:慈悲之河 , 我读懂了你的心声了吗?也许我没有读懂 , 也许一个渺小的人永远也读不懂一条博大的河流 , 但是 , 我 , 正在最大限度地接近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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