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红:沿着尼日尔河行走( 三 )


这位狂妄自大的殖民者 , 他在这片土地上除了征战以外 , 还经历过什么?在他踏上这片土地之前 , 是不是只是一味地认为:这片土地是一块荒芜之地?那些黑皮肤的人们只是刚刚从丛林里走出来的荒蛮之人?是殖民者书写了西非的历史?
或许 , 就是在塞古 , 就是从塞古开始的 , 在路易阿奇纳将军的塑像前 , 我开始凝望这条河流 。 我凝望这条闪烁着美丽的波光的河流 , 那时 , 正如蒙哥帕克所写的那样:无数渔舟穿梭 , 河面广袤无边 。
只是不得而知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 时光如尼日尔河水般走来又远去 。 许多事情在过去了许多年之后 , 也许就什么也不必说了 。
但我总是在凝望它的波光时 , 想起殖民者说过的一句话:尼日尔河的流向充满了诡异 。 我也不止一次地想到这条河流的流向 , 由此也常常联想到它的源头 。
孕育尼日尔河的几内亚高地的那条富塔加隆山谷 , 被叫做“河流之父” 。 我听到这个名称时 , 心微微震颤了一下 。 被叫做“河流之父”而不是惯常的“河流之母” , 按照我传统的思维 , 这中间是不是又有了另一层更深的意蕴?我拟人地想象一下吧:冠之以父 , 除了温厚 , 更多的是力量;除了孕育 , 更广的有教诲吧?那又是一条怎样的山谷呢?坡顶浓荫蔽日 , 藤蔓如须发?半坡山泉叮咚 , 如切切的细语?深不可测的谷底 , 常常荡起浑厚的回音 , 如远行前的叮嘱?
总之 , 在富塔加隆山谷 , 一条溪流初出山涧了 , 那就是年轻的尼日尔河 。 往南 , 只有区区两百四十公里 , 就是浩瀚的大西洋 。 毋庸置疑 , 所有的河流都是向往海洋的 , 那里是河流们最美好的归宿 。 只需两百余公里 , 就能平平安安地完成一条河流的使命 , 把自己汇入永不干涸的海洋 , 做大海母亲怀抱里的一朵悠闲的浪花 , 这对每一条河流来说 , 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吧?但那条初出山涧的小河 , 却出人意料地舍弃捷径 , 义无反顾地北上了 。 确切地说是东北方 , 那里有什么呢?荒原、峡谷、山崖、绝壁 , 最可怕的是地球上最大最荒凉的沙漠 。 多少条河流 , 踌躇满志地来了 , 又无声无息地风干了躯体里的最后一滴汁液 。



也许它犹豫过 , 在选择方向时 , 在山涧里徘徊 , 在谷底傍徨 。 一条河流的方向是如此重要 , 如同人的前行 。 不知道在这个徘徊傍徨的过程里 , “河流之父”会有怎样的教诲 , 它会不会从谷底发出悠长的回音 , 告诉它的孩子 , 不要犹豫 , 走吧 , 你自己就是你自己的方向 。
于是 , 尼日尔河来了 , 它仿佛是上苍派来恩泽这片土地的 。 从和几内亚毗邻的南方进入马里 , 经峡谷 , 过绝壁 , 在索图巴险滩附近折向东北方 , 又在通布图开始流向正东方 , 浩浩荡荡地在马里境内流淌一千七百多公里 。 这是怎样的一次行程呢?在塞古 , 古老的班巴拉帝国因河流的滋养而载入世界文明史;在杰内 , 孕育了具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的灿烂的伊斯兰文化;在莫普提 , 与它的支流巴尼河一起 , 形成了非洲西部最著名的尼日尔河内陆三角洲 , 那是几万平方公里的鱼米之乡和天然牧场 。 在粮食稀缺的西非 , 这河流之水不是上苍的恩泽又是什么呢?而莫普提的尼日尔河落日 , 那是整个西非最绚丽最骄傲的色彩 。

秒懂生活扩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