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故乡的锣鼓声( 二 )


我们村的锣鼓声则是随着社戏的开始排练而响起的 。 每年离着立冬还有一小段时间 , 地里的农活却已轻闲下来 , 村里几位喜爱戏文的热心人 , 便商量张罗排练社戏 , 以待到过年在村里上演 。 父亲便是这群热心者之一 。
父亲年轻时曾当兵 , 性格豪爽仗义精忠 , 言谈举止一派丈夫气 。 谁知与说唱河南坠子的母亲成了一家人 , 性情里竟多了文气 。 母亲并不识字 , 说唱坠子的段子得靠人读 , 她复诵背记 , 读过私塾的父亲常常为母亲读段子 。 解放后面对新社会新生活 , 父亲“写新创新” , 以私塾文字之底为母亲创作坠子段子 , 久而久之他就养成越发喜好戏文的性格 。 由此可见 , 人的性情其实一直在养成的路上 。 而父亲这时要做的 , 就是到县文化馆去联系豫剧剧本和其后的道具制作、戏服缝制租借 。
我们村的锣鼓终于也在立冬不久之后敲响 。 锣鼓声是从大队部那空出的五间平时用来召开群众大会的房间里传出的 , 它被用作了排练场 。 鼓手 , 是我家西院墙外胡同里面住着的克奇爷 。 他四十岁出头 , 让人一见面就可记得住他的 , 是他那浓黑的围着方正下巴和棱角分明的脸颊的腮络胡子 。 而让我们感到更为惊奇的是 , 伴奏器乐统共也就十一二件 , 他一人就独掌了三件:司鼓、扁鼓、手板 。 每晚排练开始 , 但见他左手单持手板 , 右手边摆着两粗两细四根鼓槌 , 时而挥动粗鼓槌敲击“八音之首”的司鼓 , 时而拿过细鼓槌敲起声小却音不失清脆的扁鼓 。 尤其 , 敲打开场锣鼓 , 那鼓声的激昂 , 那手板的清越;那手板的一停一顿 , 那司鼓的一点一击;那扁鼓的轻敲 , 那手板的重叩 , 双手三用 , 不断地交替、转换、挥动 , 令人眼花缭乱 , 听得心花怒放 。 它统领着板胡、二胡、三弦、竹笛、唢呐、大锣、梆子、小锣 , 或合奏或独鸣 , 或连缀或跳跃 , 起承转合 , 烘托出恢宏而又热烈的舞台气氛……
冬深了 , 凛冽的北风舔舐着冰冷的大地 。 天上开始飘落零星的雪花 。 这当是这个年的第一场雪 。 大街小巷倏地人影稀疏 , 连平时嘈杂不已的鸟儿们也不知躲到哪里避寒去了 。 然而 , 因了这訇然而响绵延既久的锣鼓声 , 故乡风狂雪怒的夜便不再清冷 , 守候寒夜孤冷寂寞上着小学的我们 , 天天傍晚会涌到大队部排练场 , 就多了一个热闹的去处 。 忙活了春夏秋冬整整一年的乡亲们 , 听着鼓声 , 对即将到来的年和不久之后的春 , 便有了新的企盼 。
如今 , 响彻在故乡上空的鼓声 , 早就不局限于每年冬季排练和春节演出那些天了 , 一年四季 , 随时随地 , 甚而成为各村文化广场上用于人们起舞或者唱歌唱戏的伴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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