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siness bus( 二 )


大半个月后,我们一块去爬山,顺便交流下“学习成果” 。他说,“我花了钱上课,怎么还没你说得溜呢?你是不是偷偷上私教课学的啊?
“老弟”,我拍拍他肩膀,“学语言就像练武 。同样的时间,你在学校练架势,我天天在街头跟人干架,真打起架来,可能我会占点便宜啦 。”
学西语还有个好方法,就是可以跳上一辆著名的“鸡车”(Chicken Bus)——当地由旧校车改装而成的公交 。
每一辆“鸡车”,都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小贩们一个接一个地兜售东西,仿佛推着小餐车的茶楼,或是回转寿司的传送带,从各种水果、饮料、糕点、蔬菜,到袜子、牙膏、帽子,再到皮鞋油、粘蝇板、脚癣药 。每样东西都会念叨很多遍物品的西语名字,简直是全球最好的背单词APP现实版:实物展示,真人发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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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立尼达在家门口切菜的大叔:“你拍吧,我继续切了哈” 。
4、
中美洲,连绵不断的火山爆发,地震,政变,战乱和毒品,在这里滋生了全球谋杀率排名前几的城市 。以加缪的观点来看,也许是个不错的旅行地,因为他说过:“旅行最有价值的地方,在于恐惧 。”然而,这里又更能体会到,新闻头条和现实还是有差别的,譬如危地马拉 。
除了众多喷发的火山与瑰丽的湖泊,危地马拉还是最受欢迎的“西语学习地”之一 。这里有众多历史悠久且评价极佳的西语学校,而且价格便宜,一对一教学的价格每小时不到五美金 。
在上了半年“街头学校”后,我发现,我说西语时,人们脸上不时会有种奇怪的表情 。为了搞懂那是什么意思,我报了一个星期的私教课程 。私教的好处是,进度和方法我说了算 。我当然就不跟(也没时间跟)教材走了,形式就是和老师每天挑几个话题聊天 。
私教课程结束时,每个人都得用西语做告别演讲 。前面的日本小哥搓着手说了两句,“感谢大家,我喜欢这里”,然后鞠躬 。我怯场了几秒,清下喉咙,这么好的“报复”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 。
“我会想念大家的,特别是我的老师 。她不仅仅教我语言,还教我做人,教我要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我继续说道,“打个比方,哪怕我是个疯子,她还教我要善待他人,譬如要多夸她漂亮 。她的教学方式是独一无二的,就是通过不断地打击我,以让我牢记这些道理,永生永世!(Toda la vida!)
大伙边笑边鼓掌,角落的老师脸上也挂着笑,一言难尽的笑,夹杂着快乐、尴尬、骄傲,还有股杀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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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加拉瓜公交车上的攀谈
5、
最后那句永生永世,我是从马尔克斯那学来的,出自《霍乱时期的爱情》那著名的结尾 。
“学德语最好的方式,是直接读海涅,一开始可能会觉得难,不久就会发现,你在读着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或许你不能理解,只能感受它,那就更好 。”通晓多门语言的博尔赫斯如此建议 。受他启发,学西语,我采用的方法是聂鲁达,以及马尔克斯 。
没过多久,我就有点上道了 。酒过三巡,我会眯着眼对边上的人说“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 。你如同忧郁这个词” 。五杯下肚,我就会慷慨激昂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多年以后,当你面对行刑队时,准会回想起咱们喝大了在树林撒尿的那个遥远的夜晚 。”
而那会要是有人敢问“那我们吃点什么呢?”,我会用《没人给他写信的老上校》那坦坦荡荡的话语来回答她,“吃屎” 。
边上的人有些大笑,或是鼓掌 。有些会躲开,有些会靠得更近,然后问,“我们认识的吗?” 。还有一些,就是莫名其妙地瞅着你,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一个委内瑞拉小哥X向我解释了那表情,“你西语还好,就是语气有点怪,像一个死去多年的长辈在训话似的 。”
“有时呢,人倒是没死,但是像个老色鬼似的 。”另一个小哥Y说 。
“你这算还好的了”,X拍拍我,“上个月住进来一个韩国人,那语气才叫诡异啊,他说起话来就跟上帝本人似的 。”
“是的是的”,Y猛点头,“后来一问知道,那家伙是背圣经学的西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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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上做鬼脸打招呼的孩子,尼加拉瓜旧首都利昂 。
6、
在拉美待了大半年后,一对一的谈话,只要不是谈论“农业灌溉方法”这样的专业话题,我基本能对付过去 。一来,对方见我是个侧耳倾听的老外,会不自觉地放慢语速 。二来,要是有听不懂的单词,我可以立即询问,把“迷宫”扼杀在形成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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