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雾山|卢一萍|米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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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雪不多见 , 但之前每年都会飘飞三五场 。 开始如梨花飘落 , 再如樱花飘洒;我小时候真相信了祖母的话 , 天上有一个无边无际的果园 , 人间寒冬时 , 天上正阳春 , 果园里的梨花和樱花首先盛开 , 花儿被天上的风吹 , 就飘落下来了 。

记忆中 , 老家的雪下得似乎并不认真 , 像是来玩耍的 , 开始是试探 , 零零星星 , 几朵、十数朵、数十朵、几百朵、成千上万朵 , 然后天地之间就被舞动的雪花填满了……
老家的雪的旅程是这样的:落下后融化 , 然后停驻、积攒、覆盖 , 最后再融化为水 , 渗入泥土……在人间最多也就停留三两天 。 不像我在帕米尔戍边时遇到的雪 , 会把高原封冻好几个月 , 有的地方的雪甚至亘古不化 。
所以 , 故乡的雪的确与我后来在北方 , 在边地、边境、边关所见的雪景不同 。 故乡飘雪时 , 山野有明显的界限 , 有明暗层次 , 有连绵的树影 , 有裸露的重岩危崖 , 本已枯瘦的山水不是变得丰腴 , 而是更为枯瘦 。 但白雪覆盖的峰岭、溪河、沟谷、森林、坡地、梯田 , 无不被雪所装饰;很多平凡之物都被衬托了出来 , 山的弧线、如同音符的田埂、蜿蜒的小路 , 以及枯树、竹林、瓦房、茅屋、泥墙等等;松柏和冬青更绿 , 水田结了薄冰 , 像一块块灰色的玻璃 , 炊烟深蓝 , 想去投奔灰蓝色的天穹;甚至在寒冷中袖手而行的人、随意流窜的狗、鸟儿飞翔的痕迹……都成了特别的意象 。 世界变得清晰、耀眼 , 不再杂芜、黯淡;天地也不会因为落雪而变得单调 , 反而更为丰富——它增添了一份难得的纯净 。 平凡的人世也就不再庸常 , 而有了仙境的意味 。
雪下得不多 , 雪景之美在米仓山南麓也就难得一见 , 但故乡的雪还是令我难忘 。
我在北方主要在西北生活的二十余年间 , 下雪的时候很多 , 我也因此见过各地雪花的飘飞 , 比如西藏阿里冈仁波齐峰下的、札达到达巴途中的、喜马拉雅山南麓的、新疆帕米尔高原的、喀喇昆仑山脉腹地的、伊犁草原的、天山沟谷的、喀拉斯湖畔的 , 包括乌鲁木齐的……虽然都是雪 , 但每个地方的雪从天空到大地的姿态是不一样的;或如银绳 , 或铺天盖地 , 或密不透风 , 雪飘万里 , 大地冰封 , 江山一统 。
后来回到成都 , 我还见过珍贵无比的成都的雪 , 三朵五朵、百朵千朵 , 稀稀落落、洋洋洒洒;但十年间 , 也就二〇二〇年冬天见到了积雪 , 稀薄的一层 , 积在依然绿意浓郁、经过精心修剪的草木上 , 令全城惊喜 , 使千万人陷入了初恋般的迷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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