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漠河( 二 )

北境之北，一见如故
对很多人来说，洛古河村是一个小得甚至有些憋屈的地方。它究竟有多小？当地有一句谐音流行语可以概括——“七十一条街、九十一栋楼” ，即村里其实只有一条街，就是一栋办公用的二层小楼，其余都是村民住的平房。在这个常住家庭只有47户的小村子里，根本不存在银行、快递站或是饭店。村里唯一的小卖店也和洛古河村的规模很匹配，主打商品种类极其精简——泡面、饮料、辣条和香烟。 1989年出生的史先强直言：“虽然我没见过供销社，但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卖铺就莫名想到了五六十年代的供销社。 ” 黑夜和冰雪是洛古河村的常客。冬天早上八九点天才亮，下午三点多太阳就会逃难似的落下山去。正常情况下，雪花会从十月一直飘到来年的四五月，有时候还会提前到八九月开始下雪。2020年，原来驻守洛古河村将近10年的夫妻民警贾晨翔和王晓莲即将调回山东老家，洛古河村夫妻警务室开始寻找接班人。史先强知道后找到妻子商量报名， “那时我刚从边防武警改制到移民管理警察没多久，就想趁机看看自己能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有多大的提升空间。洛古河总要有人去的，我爱人的娘家离洛古河不远，算是本地人，应该能比所里其他同事的爱人更好适应。 ” 这个想法最早遭到了岳父岳母的反对，主要是心疼女儿和外孙——一是洛古河村偏僻，生活条件差；二是史先强和沈欣的大儿子饭团还不到两岁，洛古河村没有学校，以后还要考虑孩子上学问题。与父母的反应不同，沈欣表示了支持， “主要是看他挺想去的，而且离我娘家也近，我们还年轻，可以试试看。 ”沈欣主动做通了父母的工作。2020年3月，新冠肺炎疫情还处于严防严控阶段，史先强先从北极镇来到洛古河村适应工作。村子虽小，史先强却“一见如故” ， “我从小就是在农村长大的，喜欢简朴安静的生活，平时也很少出去逛街。一到洛古河村发现这里有山、有水，民风也淳朴，当即就喜欢上了。 ” 2020年7月，贾晨翔和王晓莲正式与史先强和沈欣交接了工作，当时沈欣怀着二胎，警服下肚子高挺。史先强和沈欣走在洛古河的冰面上巡逻 2
一灯如豆，温暖小家
因为沈欣预产期临近，头几个月只有史先强一个人留守在洛古河警务室。戍边，对于史先强再熟悉不过——自2007年入伍，他先后在加格达奇、呼玛县和漠河市当兵， 12年几乎都是在祖国最北的国境线上度过的。因此，对于洛古河的警务室生活，史先强适应得很快。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洗漱、做饭、吃饭，收拾完碗筷，准备出门。零下四五十摄氏度的冬天，仅仅是穿戴都相当耗时——保暖衣外套上毛衣，再依次套上棉袄、警服，最后穿上巡逻用的御寒棉大衣，戴上加厚栽绒帽和脖套；鞋子里要放上两层毡垫，穿上鞋后靴口扎紧，再套上两层手套，一层线手套保暖，一层棉手套防风。衣服加上对讲机和执勤包，每次出门身上都要负重二三十斤。八点半，史先强准时出门，沿着警务室西边院墙往东走30米，就来到了江边。很多时候，下江道的雪深达半米，人刚踩进去就矮了一截。别无它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有时候没把握好平衡跌倒了，雪就会带着刺骨的凉意找个入口灌进身体。最危险的是江面冻得还不够厚实的时候，人一不小心就容易踩破冰面掉进江里，如果被急速的水流冲到下游，又捅不开上面的冰层，极易溺水。有时候史先强也有伴。村里有5个护边员，轮流协助日常巡逻，从江道到村里，来回10公里，大概要花两个多小时。但更长的国境线则属于“无人区” ，手机没有信号，还有熊出没，所以史先强不定期要和驻扎在当地的解放军一起巡逻，这也成了史先强最期待的一项活动， “有一种回到了军营的感觉，浑身充满干劲。 ” 孤独还是不期而至。人是国境线上的稀缺动物，史先强有时候会拿着望远镜瞧对岸，对面的村子，冬天好像已经不住居民了，只有俄罗斯守边军人的身影偶尔闪现。白天巡逻、走访、排查游客，史先强的日程还算满当，但晚上回到警务室，孤独就紧跟着进了门， “当兵时有战友，改制警察后有同事和家人陪伴，来洛古河，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只有自己了。 ”闲时他会看看书和电影，但和外面的世界还是会有时差，今年1月，史先强终于看上了已经火了3个多月的电影《长津湖》。这种孤独感，也迅速地潜进了“95后”沈欣的身体里。 2020年9月，她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皓皓来到洛古河。史先强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工作了，有时候中午会回来给娘儿俩做午饭，但吃完就又匆匆出门了。室外已经天寒地冻，孩子还小，沈欣处理完一天的工作，就只能抱着孩子坐在窗边往外看， “牛吃草，村民清理垃圾，乌鸦飞过来捡吃的……就看这些，从天明看到天黑。 ” 为什么不玩手机？警务室里没有无线网，沈欣只能有意控制自己不玩手机，把流量留着和住在娘家的大儿子视频。史先强巡逻回来，会亲亲小儿子，和大儿子视频。冰天雪地，一灯如豆，罩着温暖的小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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