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林|秦叔家的橙林,是我遥望的一块心上田园(散文)

时令已进入深秋,三峡两岸层林尽染。云蒸霞蔚的夔门上边,三峡红叶燃得似火,俨如天地间布置的一个巨大喜庆洞房。
一架无人机静悄悄地飞在夔门上空,它在捕捉另一个心旷神怡气势磅礴的画面。这个季节,奉节的数十万亩脐橙熟了,俯瞰一望无际的金黄画廊,果实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天地之间飘荡着醉人的醇香,它是给盛大秋天的献礼。
脐橙的故乡,就是诗城奉节,它像脐带一样,同奉节大地血肉相连。而今,“一棵树,养活了三十万人”,脐橙成为天赐奉节的致富果。
你来吧,脐橙黄了,熟了!这些年每到脐橙收获季节,在奉节的秦叔都会这样给我打来电话。秦叔用的是老年机,他用沾满草木泥屑的食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按动电话号码,有些用力,按一个,手机就发出“嘟”的一声响,让我想起过去年代发电报的声音。
好的,秦叔,我尽快来。我的话一说完,胸腔里就涌动一股热流了,浮现眼前的是一坡一坡黄灿灿的脐橙压枝,秦叔正用剪子一个一个剪掉脐橙丢进竹筐里,偶尔按住胸口咳嗽几声,他皱纹密布的脸,在果林中晃动。
秦叔家的橙林,是我遥望的一块心上田园。
秦叔家的橙林就在长江边。一到秋熟季节,我就要推卸诸事去秦叔家,一个人坐在金黄灯笼摇曳的果林上,望江上船只往来,遐想着某个远方友人就要下客船来这江边橙林见我。或是躺在橙林下,随手摘一个,吃着香甜的脐橙,想起生活中某个人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发现平时里一些貌似的重大事情积压在心成了块垒,却在这一个人的橙林下,清风一样吹散消融了。想不到这一片橙林,还有治愈作用,我感谢它。
秦叔是我家的远房亲戚,待人憨拙实诚。去年夏天,秦叔给我打来电话:“我说哎,等秋天脐橙熟了,你来吃啊。”我愉快答应。
秦叔家的脐橙熟了,我已经望穿了秋水。秋深了,我约几个人去秦叔家,但开会的忙着开会,装修新房的忙着装修新房,钓鱼的赶去钓鱼,都推托了,最后只有马哥赴约。
马哥是我的朋友中,把他带回过我故乡的人。把朋友带到自己的故乡,是有一种不同情谊的交往。故乡有往事,也有我的隐私,像大地一样,我放心地把它袒露给友人。
马哥,秦叔家也没啥好招待的。不过,满山满坡中的脐橙,够你吃的了。
到了江边坡上,薄雾隐隐中,一树一树的脐橙喜洋洋地挂满了枝头。吃啊吃啊,秦叔专挑又大又黄的递到我们手上,手上哪里拿得下,只有撑满了衣服口袋。
咔嚓咔嚓不住响,马哥拍照,把脐橙的图片发到了朋友圈,点赞的人,隔空咽唾液了。
马哥在橙林中深呼吸,“哈!哈!哈!”他打开胸腔,大声地喊叫。坐在橙林下一块青苔爬满的石头上,马哥说,他刚在一家省级文学刊物上发了一组诗。我疑惑地望着马哥,在这个万事如墨沉淀的生命岁月,还需要写那些花花心肠的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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