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小武，我们该怎么办( 三 ) _小武

那个冬天的黄昏，他们结伴而行回家，和往常一样。葛小武回头，看见雪地里一串一串深深的梅花脚印，和跟了他们一路已经在雪的映衬下瑟瑟发抖的猫。
没有任何举动，就这么望着，长久地。我觉得葛小武的眼睛那是会说话的，他的话不多，但是掩藏在眼睛里的东西，却太多，太深。
现在，我自认为是可以读懂他眼神里的内容。而在以前，懂了那么多年的，是芊芊，毋庸质疑。
他似乎在这只猫身上找到了太多相似的内容，这只蜷缩的孤单的猫，这个受伤的无奈的葛小武。
“流浪猫从来不懂得什么是自由，它只懂得自由的代价。既然懂得，便得承受。”对啊，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它的生活。是尽管多么不情愿，也必须要面对的。
不然怎么说想象跟现实是有差距的呢，是有根据的不是吗？
芊芊总是不直接的安慰葛小武，可是却又如此明白的让葛小武感觉到温暖。
葛小武转头，对芊芊微笑，好象整个雪白的世界都被太阳的金色光芒笼罩着，让人不敢眨一下眼睛。忘了说，这样的笑容，葛小武也只让芊芊看见过。
他们在彼此眼中清楚地看到了全世界，他们的全世界。
可是就像盛夏炎热的天气里拿出冰箱却有舍不得快点吃掉的冰淇淋，能甜多久呢？很快，就融化。还留了一手的记忆。
2002年夏天的风轻柔地摆弄着芊芊浅灰色的衣袂，也映进葛小无浅灰色的瞳仁。
芊芊在尘埃遍布空空如也的足球场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当黑色羽毛般的浮上来，遮盖了原本湛蓝的天空，芊芊开始举步回家，穿过一条条的小巷。她是喜欢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走在这样寂静的小巷的，可是今天的脚步是这样沉重而缓慢。因为下午葛小武的父亲，那个声称着知道了芊芊多久关注了芊芊多久调查了芊芊多久的葛小武的父亲，究竟，和芊芊谈论了些什么呢？
在又一个转弯的地方，芊芊听到嘈杂的叫骂，看到在灰色墙壁的映衬下的烟雾缭绕，看到黑的底色里点点红星的若隐若现。当她发现转身想逃，却已来不及。这帮随时把脑袋玩弄与手掌之间的混混。
可是葛小武出现，从学校出来就一直在后面默默跟着芊芊，只是这样安静的出现就足以让对放退避三舍，暂时的。什么叫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算是了解了。人多势众，葛小武却是赤手空拳，棍棒雨点般地落在葛小武背上，手臂上，腰上。
那一夜这个巷子里的打斗叫喊，那一夜的雨这样轻易打湿了从来不哭的芊芊，那一夜平静之后的悲怆逆流成河。
葛小武醒来看见的是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和默然滴落的透明点滴，以及，以及自右手不断输入的血液和血液那头连着的躺在旁边的芊芊。
在芊芊眼里，他看到了同样的痛苦与不甘和满溢的心疼。
他如此陌生的看着芊芊，好象觉得这么多年一直认为的可以让自己不在寂寞的这个女孩，自己一直以为的身份，到底是怎么样的错乱不堪。
而那夜，让芊芊独坐到那么晚才回家的，是与葛小武父亲的谈话。
原来，那个在葛小武六岁就离开的母亲，她是现在芊芊的妈妈。芊芊的父亲，就是当年妈妈因为爱而离开的那个理由。难怪，难怪他父亲说知道了芊芊很久，了解了芊芊很久，调查了芊芊很久，大概自打她出生亦或是还没出生，就已经开始知道，了解，调查了吧。毕竟，他们在一个地方，没有离得十万八千里。
然而，这么近，却隐藏着这么荒谬的故事，这么多年。
而葛小武的右臂，这次之后，再也不能抬起，再也不能躺在草地上习惯性的右手撑头，再也不能画那些好看的画，再也不能在篮球场上尽情挥洒。怎么办呢，那个几乎是靠拳头吃饭的葛小武？怎么办呢，那个如此深刻喜欢着芊芊的葛小武？
终于，他们还是输给了现实，一败涂地。
后来，芊芊搬家了。
再后来，葛小武也搬家了。
他们都离开了那个落满了伤心的地方，他们都想要结束那些让人疼痛的过去。
医学上说，当一个人过度伤心或者打击过大超过承受能力的时候，那么就会选择性的遗忘那段过去，或者是遗忘那个制造疼痛的人，不管那个人曾经多么重要。今天浅安巷里的葛小武，他选择了后者，遗忘了那个故事里的人。当初说他像是王子一样，是啊除了右手，他是那么完美。不是，应该是他的右手，在我眼中，同样是那么完美，记录了那么美的过去的完美。
我怎么知道葛小武忘记了芊芊的样子呢，因为我是莫可维啊，是哪个陪伴了小武那么多年那么了解与心疼葛小武的莫可维啊。然而同时，我也是莫芊芊，那个六年前流着泪离开的芊芊，那个想着念着葛小武的芊芊，我姓莫，我曾经叫莫芊芊。

葛小武，我们该怎么办(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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