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道|杨花:顺着一条叫岁月的路,走回到十四岁以前的故乡( 二 )


夜路我也一个人走过 。 那时候家里连闹钟也没有 , 有时候我会睡过头而迟到 , 班主任老师把迟到的学生叫到讲台上站成一排 , 挨个用竹板在手心抽上几板子 。 作为唯一经常站上“刑场”的女学生 , 我常常羞愧难当心中愤恨不已 , 恨自己不能像闹钟那样准时醒来 。 在迟到成为沉重的心理负担之后 , 我开始在睡梦中惊醒着弹跳起来 , 一醒来就绝不再睡 , 天一亮就马上出发 。 某次遇到雨天的十五的夜 , 看不见月亮的夜晚仍然很光亮 , 我判断就是天将亮 , 于是不顾父母的劝阻 , 毅然决然冒雨出发 , 到了学校才发现校门紧闭 , 等了几个小时天才亮了起来 。
这条孤寂清冷的小路 , 我走了三年 。 那时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 , 就是走出这个没有给过我任何幸福快乐的苦难之处 。 那时候读书是穷人孩子的唯一出路 , 可我的唯一出路都被贫穷给堵死了 。
中考完的第二天 , 我便收拾几件衣服 , 坐上了人生第一趟绿皮火车 , 走上了人生中第一次远离故乡的路到了广州打工 。 一个月后 , 同学在电话里问我考取了哪所学校 。 我才知道父母收到了市里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 但并没有打算告诉我 , 因为无论如何 , 辍学的事实绝不会被改变 。 我那时不懂当整个村子都处于同等水平的贫困时 , 借钱上学是件不现实的事情 , 只是固执地以为父母对我这个“多余”的三女儿没有任何感情 。 于是我在沉默消极中隐忍了两年 , 没有跟父母联系过一次 。 等到二姐终于卫校毕业 , 我给父母打了两年中唯一且冰冷的一次电话:“现在轮也该轮到我上学了” , 并以若不能满足愿望便此生绝不回家作为要挟 , 终于换来了在另一个城市就读的机会 。 父母为了省钱 , 在多上一年还是早一年毕业早点挣钱的犹豫中选择了后者——一个在当时已是最低层次的学历 , 而且替我选了一个相对好就业却是我排名第一最不喜欢的专业 。 那时 , 我才知道 , 那两年我逃离了故乡坎坷不平的泥巴路 , 走上了灯火辉煌的大马路 , 但心里的那条路仍然是凄风苦雨流离失所的景象 。
毕业后 , 我投奔亲戚 , 选择了留在广州工作 , 这座曾经收留和见证过一个十四岁小女孩无数次在深夜偷偷哭泣的城市 , 给了我逐渐遗忘故乡印象的一切美好:希望、机遇、充实、历练、成长.....我在这里完成了人生中所有重要的事情 , 就业、结婚、生娃、接父母过来同住 , 广州已完完全全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 忙碌的工作和多姿多彩的都市生活 , 常常令我无暇回归 , 天壤之别的感官体验 , 也使我渐渐不再愿意回想那段不堪的青葱岁月 。 二十几年过去 , 我已然很久不曾想起那个遥远的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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