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异国的冬,遇见“郁达夫”( 二 )


楼道里空无一人。“好像疫情开始以后,这里就空荡荡的。白天都不敢一个人在这楼道里走,没人出来,晚上就更不用说了。”王永庆边带我朝家门口走,边解释道。我突然在她热情乐观的脸上,读出了很多忧郁不安和茫然矛盾的情绪。这样的观察,让我更加觉得,有必要和前辈深入交流,哪怕只是说说话,谈谈心,彼此给予温暖和鼓励,都是不错的。
女士|异国的冬,遇见“郁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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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庆女士在家中

王永庆的住处并不大,但是足够安静温馨。进门就是满是典籍和书画的客厅,这和我想象中的大部分作家后人的家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这里有许多郁达夫的影子以及郁达夫之子郁飞的痕迹。
女士|异国的冬,遇见“郁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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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庆家中的书房一角
客厅的两排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多部不同版本的郁达夫文集,特别是最经典的《故都的秋》,有好几本。
郁飞和王永庆在国内一直生活到1992年,因为亲人的关系,两人移居纽约。来到纽约以后,身体不如从前的郁飞在曼哈顿唐人街的华策会找到了一份看门的工作。后来朋友实在看不下去,就推荐他应聘纽约市政府,最后在儿童局,郁飞找到了收集整理儿童收养案件的工作。“这依然是大材小用。郁飞满肚子学问,让他每天去收发儿童案件邮件,完全没有精力搞文学创作和研究。你能想到他的内心有多煎熬。”王永庆这样告诉我。
1998年以后,郁飞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只能赋闲在家,生活起居都由王永庆女士照顾。退休前,郁飞还出版了《郁达夫全集》十二卷,翻译出版了《海誓山盟》《拿破仑传》《马达哈丽》等多部外国文学著作,同时还创作了《我的父亲郁达夫》《郁达夫的星洲三年》等作品。后来,郁飞甚至完成了当年林语堂希望郁达夫翻译的作品《瞬息京华》,算是了却一段跨越世纪的文学梦。在郁飞生命的最后十年,受到帕金森和中风等许多病症的影响,他一直卧床在家。即使这样,他仍然写出许多回忆郁达夫的随笔文章。
王永庆一直记得郁飞对她的爱,所以在那样特殊的状况下,她也一直坚定地爱着郁飞。十年病床生活,郁飞没有长褥疮,王永庆的悉心照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年轻的时候是爱情,年纪大了,相处久了,就变成亲情。”王永庆动情地回忆道。
郁飞和王永庆女士感情很深。我这次拜访的目的,虽然并不带有太多文学的企图心,但绝没有想到最大的收获是被郁飞夫妇的爱情所感动。
晚年的郁飞,深知自己身体状况不佳,有一次告诉王永庆,我不能说话了。王永庆听罢,连忙帮他拉住舌头,试图让郁飞保持说话的能力,结果再多的努力也无济于事,郁飞从此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能说话的郁飞,依然在无时无刻感动着王永庆。听到有人进门开门,郁飞就知道是王永庆回家了,阴郁的脸上马上笑逐颜开。王永庆出门办事,或者偶尔不在家的时候,一听到妻子的名字,郁飞就如同小孩子一样无助地流泪。到最后,生命的尾声时,郁飞几乎丧失所有意识,只认得一个人,就是王永庆。王永庆说,现在有时候在沙发上想事情,经常不自主地回头想和身边人说话,转头才发现,自己最爱的人已不在身边。后来,王永庆想明白了,自己不能总是回忆郁飞,就像郁飞不能一直回忆父亲郁达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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