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头|京城风雪夜( 二 )


眼前倏地闪现出《水浒》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那一回。那也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雪下得正紧,豹子头林冲用一杆花枪,挑着老军给他留下的大葫芦,在酒家切一盘熟牛肉,燙一壶热酒,带着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的豪气和受辱的一腔悲愤吃完。又买了一葫芦酒,包了那两块牛肉揣在怀中,回到草场,只见那两间草厅已被雪压塌,无奈,又用花枪挑着酒葫芦去了一座破庙……我边饮酒边吃肉边想象着风雪山神庙,小酒馆里猜拳行令,喧哗热闹,比当年林教头独自在四处漏风的破庙里饮凉酒、吃牛肉可要热闹多了。
门帘动了动,没见有人进来,又动了动,我看见一个男孩子先是探头探脑,然后拉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家伙有六、七岁,瘦瘦的,穿着一件不合体的大棉袄,头上的棉帽子耷拉着,遮住了眉毛,一双瞪大的眼睛怯生生往酒店里面四处张望着。
伙计厉声一问,哎,哎,干啥啊,小叫花子,去去去!男孩子嗫嚅地说,叔叔,我饿。去去去!伙计噘着嘴,横横地说,你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以为这是收容站啊,去去去!男孩子吓得退了几步,转身就要就往外走。
只听得我的邻桌那帮食客中的一人说,哎,哎,小叫花子,过来过来,尝尝大爷的这只羊头。男孩子急急跑了过去,那食客贼眉鼠眼,好像是一只瘦猴子,嬉皮笑脸地把那只吃得差不多的羊头递给男孩,孩子慌忙抓起那只羊头就往外跑,那桌食客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喊着,猴子,真有你的,既打发了要饭的,又收拾了骨头渣子。
我的心一沉,一股火气蹭蹭往上冲,刚想站起来拉住孩子,那孩子已经拉开门帘跑出了酒店。
羊头|京城风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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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伙计笑嘻嘻地喊道:二十一号,泡馍来——了,端着一个大海碗来到我的桌前。我定睛一看,泡馍热气腾腾,刚刚出锅的白色羊肉汤泡着我刚刚亲手掰开的大饼,几片羊肉、绿色的配菜、通红的辣子油飘在上面,透着阵阵香气。
立马想着大开朵颐,又心事刚才跑出去的那个男孩子,正好泡馍太热,需要晾一会,我起身走到门前,拉开帘子往外一望,好大的风雪啊,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少了许多,酒店旁边的一个台阶上坐着一个女人,身边的那个男孩子手里拿着羊头,放在嘴里使劲吮吸,吸出一块肉赶忙吐出来放到女人手里,妈,你吃吧,可好吃了。
这不是刚才从酒店里跑出去的小男孩吗?我赶紧走了过去靠近一看,这个女人大约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臃肿的大棉衣,头上围着一条紫色带花的头巾。身边有一个用条纹编织袋子改做的大提包,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女人一脸惊恐,怀里还紧紧得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挎包,见我过去,下意识地把包袱往身边拖了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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