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胡鲁斯泰的风是魔幻的 | 罕山( 二 )


胡鲁斯泰夏天的风,是一坛醇香的老酒。借助阳光之热力,使万物饱满而多姿起来。它野性的醉态,也让人喜欢。所谓野性,就是指所有动植物不管不顾地拔节生长、撒欢飞翔和爬动寻食的自在形态。尤其胡鲁斯泰的芦苇,基因健壮,生性也粗犷。一到夏日,那些墨绿色的枝枝叶叶,便毫不相让地夺空疯长,竞技态势十分撩人。与其相似的,还有红柳与菖蒲。随之而生的还有各样水草,水生花,以及苔藓。夏天的风,在胡鲁斯泰,是格外勤奋的,也柔情万种。柔柔软软地吹着,轻似微波,惟恐吹疼了这些初生生物似的。
这时的候鸟,匆匆自南方飞来,飞落胡鲁斯泰的水面,似游子归乡,振翅撒欢。其中,最吸睛的算是长脖子老等了。它,站在水中一动亦不动,佯作静物模样,等待鱼虾昆虫们接近嘴边,再一口去啄之。猎物,一般很难逃脱。它的捕捉特点,就是耐心。我们这些乡野顽童,哪知它的大名叫做苍鹭?这名字雅,也讨人喜欢。只是没有长脖子老等这个俗名,说来上口,亦亲切。别看它模样有些笨拙,却都是筑巢高手。它的巢是就地取材的,构思巧妙,手段亦高明。它将生长中的芦苇,十分巧妙地拼接到一起,拢成苇头之巢。它的蛋很大,发青灰色,躺在苇窝里,显得无忧无虑的样子。芦苇升高,巢也升高,高高在上,很是安全。这一筑巢本领,或许为我们胡鲁斯泰的苍鹭独有。夏天的湖风,抚摸似的吹拂着,苇浪一阵接一阵地掀起,巢却不怎么晃动,或许,其中有索拉桥的建筑原理在。此时的胡鲁斯泰浓绿如墨,小小野花,以及彩色的草,在点缀着它的画面。有风的时候,禽类的叫鸣和昆虫们的唧唧复唧唧,传得很远,这即是天籁。而蛙鼓,是天籁中的高音,灌得整片的胡鲁斯泰,满满荡荡。夏日的胡鲁斯泰,如梦似幻。风的魔法,使生灵们变得有趣多姿,充满活力。
贾岛有诗“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这是白描,也是对秋景的高度概括。而胡鲁斯泰,立秋之后,风便放慢了脚步,心思亦沉重起来。苇丛,一夜之间由绿变黄,芦花白得让人心惊。在秋风的吹动中,摇来摆去的,都是离情和别绪。苇巢中的幼鸟,已经学会了飞翔,绕着胡鲁斯泰飞呀飞,是依恋,也是练翅。这里,是它们的生身之地。这旷野,这高天,这一汪湖水,都是它们所钟爱的,所熟悉的,所顾盼的。风,依然魔幻着。它使胡鲁斯泰饱满、成熟和多彩。这是它的使命,它把手中的循环棒,高高举起,让一切生灵,依时而生,亦依时而萎。更替与被更替,是自然法则,它是使者,必须遵从天律。胡鲁斯泰,渐渐地沉静下来,禽鸣与虫声,日益减弱,蛙声很远,也有些模糊,连苔藓都变得苍黄起来。胡鲁斯泰,平静地按下它的休止符,送苍鹭南飞。秋风,依旧魔幻着,但它的咳声,显得有些苍老。它知道,这一切只是循环,而非消失,可是茫然和不适的心绪,总来搅动它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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