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宇燕|独游之美 | 虞山( 二 )


我的目的地是约克。一个我从来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的城市。我坐着英国特有的老式火车,在月台和车厢里撞见奇异的景象:四处都是叽叽巧笑,戴着美轮美奂高帽子的中青年女子。有一个瞬间我以为英国历史上的全女班又复活了。这是没有雄性参与的场合,是女性们八卦的天下。而在男性垄断的英美文化语境里,女性聚会时的叽叽笑音竟会被当做愚蠢与神经质的同义词!火车风驰电掣地运行,飞快经过一排排郊区住家的后花园。车窗外和暖的风催生了繁丽的花,往英国乡间特有的那种冷峻的绿里掺入了柔橙的金黄。而满车佳丽合不拢的笑口,又给这暖洋洋的空气增添了一种弥弥的英国少见的激情。这个女性群落大概要去参加某个重大的社交活动,因为英国女子对帽子是情有独钟的。
侯宇燕|独游之美 | 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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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毕竟只是个看客。我只需悠悠地完成自己不是计划的计划就好了——在这座优美的古城里漫游。想着出国前看过多遍的英国电影《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中那些生动有趣的情节,我惊奇地发现越来越多头戴高帽,脚穿细高跟皮鞋的女子都叽叽笑着向城西迤逦而去,而后不约而同地汇入一条闹中取静、林荫遮道的长路,我也不知不觉走上了这条细长的林荫路。我马上就被这条路迷住了。它有些像王安忆在《长恨歌》里描写的上海的路:“这条繁华的马路的两边,是有着许多窄而小的横马路……它通向幽静的林荫遮道的地方。”路边一幢幢住家的后花园里,盛开着只有在英国最美的季节才能看到的五彩斑斓的大丽花、美人蕉。我忽然想起上世纪80年代那些春风沉醉的周末的夜晚,仿佛是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做完作业的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小方匣子似的电视机,屏幕上准时出现欧美译制片宛如梦幻的画面,在如眼前这般精致宁静的欧洲小镇里,上演着一出出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为一代封闭的中国人打开了一扇心灵的窗户……忽然间“Royal Ascot”的字样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打断了我不无惆怅的复杂思绪。几个穿着隆重皇家礼服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沿着林荫路缓辔行来。
四下里蔓延着一种很难形容的原生、持守的气息,只属于“老”英国人的社交气息。无从捕捉,却也不陌生。在国内老北京、老上海人的言谈举止里,就有一种类似的东西!这真是反认他乡作故乡了。
原来我无意间闯入了一年一度的英国皇家赛马会,这个场所无疑是老英国人心底隐秘的骄傲。在这个最美的季节里,最恬静的后花园边,最繁华的集会场所外,最华彩的人群中,一种强大的陌生感愣愣地跳将出来,与穿梭于童年与今天的我面面相对,阻止了我继续探索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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