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北方厨房:一个家庭的烹饪史

十五、离豫赴晋
1960年 , 庚子年春节 , 是我第一次和父母一起过年 , 也是我们这个小家庭第一个团圆年 。 那年除夕夜 , 自然有一顿团年饭大餐 。 可我和弟弟不知道 , 这一顿饭其实已是盛世挽歌 , 是强弩之末的挣扎了 。
风陵渡 , 黄河上最大的一个古渡口 , 也是我知道的第一个黄河渡口的名字 。 我们就是从那里渡过了黄河 , 来到这片被称为“晋”的地方 。 这个渡口 , 连接晋陕豫三省 。 我隐约记得 , 过黄河时 , 是深夜 , 弟弟睡得很熟 , 我不知为什么惊醒了 。 火车从刚修好没两年的铁路便桥上轰隆轰隆驰过 , 发出不同于陆地的声响 , 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 车窗外 , 一片漆黑 , 什么也看不到 , 可我却本能地感到 , 这是一个重要的、神秘的时刻 。
从那一刻起 , 我成了一个异乡人 。
【奶奶|北方厨房:一个家庭的烹饪史】这个叫“太原”的城市 , 比开封要大 。 它是山西省的省会 , 有一条除长安街外全中国最宽阔的街道——迎泽大街 。 那时候 , 站在迎泽大街上 , 朝西看 , 是西山 , 朝东看 , 太原火车站的背后 , 是东山 。 东山日出 , 西山落日 , 彩霞满天 , 是这城市的美景 , 让我百看不厌 , 也让我伤心 。
我们家 , 在一个研究所的附属医院里 , 是医院分配的宿舍 。 一排排砖房 , 居然是日式的房屋改造而成——没了榻榻米 , 但保留了木制推拉移门 。 至今我也不清楚 , 这里的前身是什么 , 但房屋的历史一定不会太短 , 至少是抗战胜利之前就存在了 。 我们家 , 住两间房 , 一大一小 , 大房子很空旷 , 像是两个房间打通的;里面摆了一张大床 , 一张姑姑的小床 , 还有张既当餐台也当写字台的大桌子 , 以及柜子 , 此外还有够我和弟弟玩闹的空间 。 厨房在对面 , 极小极小 。 用奶奶的话说就是 , 连身都转不开 。
这让奶奶不痛快 。 奶奶不爱这里 。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看不顺眼 。 任何事情 , 奶奶都要和故乡比较 。 比较的结果 , 是这里遍地都是不如意 。 故乡丰足、富裕 , 而这里 , 什么都匮乏 。
我也不爱这里 。 我不喜欢这个家 。 我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 , 这“陌生人” , 我还得叫他们爸妈 , 和他们朝夕相处 。 这让我觉得生活变得压抑、难以理解和承受 。
有个阿姨 , 人们都叫她胖护士长 , 她只要一看到我 , 就像念歌谣一样地说:“河南出 , 大白薯!”一口京片子腔 , 她是老北京人 。 她的丈夫是北京前门大栅栏瑞福祥的店员 。 她喜欢逗我玩 , 我知道;但我同时也更加确认了 , 这里不是我的家 , 不是家乡 。 可能 , 就从那时起 , 我渐渐变得忧伤 , 变得多愁善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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