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是因为我没别人可爱( 二 )


小姐你想点什么歌,阿桠会说出一串歌名 。老王的车上有一大堆CD,但他们有截然不同的爱好 。老王喜欢三套车
,而阿桠却喜欢BBKING那种钝而沧桑的外国老男人嗓音 。老王心情好的时候,会主动地唱上两句,是不太地道的
男低音 。阿桠说,喂,其实你可以改行唱爵士呢 。
阿桠偶尔也唱,是潘越云蔡琴那个路子的怨妇歌 。有次阿桠唱潘越云的<你是我一辈子的爱>,唱到“你总是
那个样,一副男人该有的狂,你从来不问我你今天吃饭了吗?”老王嘣不住笑了,他摸了摸阿雅的头发,说,我
可是经常问你’你今天吃饭了吗’ 。
MARK坐着飞机奔赴美洲大陆的那天,阿桠躲在家里看长篇日剧 。日剧里的男人和女人爱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阿桠的心里像是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她并不为MARK的离去而痛苦,关于爱情的所有回忆都因为没有痛感
而有气无力,所有感觉都因为失去重量而似是而非 。在这一天,她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她最大的痛苦,其实就
是失去了痛苦的能力 。
晚上阿桠和老王在熟谙的小茶馆里 。阿桠不停地喝苦丁茶,嗑瓜子 。然后要老王开车送他回家 。在车上,老
王问小姐你想点什么歌 。阿桠慵懒地靠在座位上说什么都不想点 。路灯光穿过阿桠的头发把她的侧面映衬得凌乱
而寂寥 。老王问出什么事了 。她终于开始暴发式的痛哭流涕,她说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谁,谁也没
有真正爱过我 。
这天老王第一次进入了阿桠的房间,这是一座高层住宅的七楼 。已近深夜,门外有警卫用对讲机小声说话的
声音,窗外的城市是一副疲倦地睡去的样子 。
老王坐在阿桠旁边,说我等你睡着就走 。阿桠小声说:抱抱我 。老王犹豫了一下,果然伸出双臂抱住阿桠,
在他的拥抱中,阿桠还是感到了他为他们制造的最后一点距离 。老王用双手在阿桠背后轻轻拍打着,说,傻孩子
,怎么会没人爱你呢?
老王离开的时候,阿桠并没有真正睡着 。她闭着眼睛,伪装着匀称的呼吸 。她听到他替她关了灯,然后轻轻
退出去,把门带上 。
阿桠曾经问老王在她这样的年纪他在做什么?他说,那时刚毕业,分在机关里,白天喝茶看报纸,晚上在小
酒馆里和朋友谈人生谈理想 。阿桠苦笑了一下说,你们真幸福,我却没过上一天理想主义的日子,自从毕业后就
好像被扔到了滚滚红尘里,一直为所谓生计和爱情瞎折腾 。老王点点头,说现在的小孩子是不容易啊 。阿桠说,
我们会比你们更早地体验到累和绝望 。
这天老王带阿桠来到一所大学附近残败不堪的小酒馆,那里几乎所有的餐具都带着小缺口,灯光白刷刷得亮
着,一点遮拦和矫饰都没有,在这样的灯光下,两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有点无精打采 。老王说这里就是以前我们谈
人生谈理想的地方 。
在这个残存着老王青春印迹的小酒馆里,阿桠问老王,你的理想实现了吗?老王说,应该说是实现了吧 。只
是实现了从前的理想,又有了现在的理想,慢慢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说完,他握住阿桠的手,说,
我老说你是傻孩子,其实自己是个傻老头 。
阿桠温柔地看着老王,他两边的鬓脚已经开始花白,一个中年男人的疲倦和衰老忽然全涌到了脸上 。一瞬间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和自己在一起,他们都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他们一直在追逐,他在事业上,她在感
情上 。他们都好像得到了很多,但其实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在这个城市里,他们是两个同样失重的人 。
那天是老王第二次进入阿桠的房间 。隔着长长的岁月和彼此不知道的经历,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有一个瞬
间阿桠很想对老王说“我爱你”,但最终没能说出口 。在老王面前,“我爱你”终于难产和早夭了 。
很久以后,阿桠在休斯顿街头闲逛,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侧影 。她正在试穿一双凉鞋,照镜子时她看到他从门
前经过 。
她慌忙换了鞋追出门 。那个男人高而瘦,穿一件灰色的衬衫,水洗布裤子 。她尾随着他走了大约一百米,在
这一百米的长度里,她的心一直在狂跳 。他忽然回过头来,张望什么的样子,给了阿桠一个很清楚的正脸 。
他不是老王,只是略略有点像 。
阿桠已经在老王面前消失很久了,从那个她没能说出“我爱你”的夜里 。她心中关于老王最后的印象,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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