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期《折折复叠叠》|江坪河走笔 | 鹤峰( 二 )


一座山身着绿装,披金色袈裟,站在前方给我们指路。当然它并不明示路向,只是提醒我们要分路了,注意找准航道。阳光照水,绿波荡漾,这一段路程短小、轻松、抒情、阳光,更宏伟的景象即将出现,我猜想。
这次挡住我们去路的山很矮很低调,低头哈腰,笑脸相迎,只不知是太阳笑的,还是它笑的。刚一进入,右边一座山就背对青天、高高在上地注视着我们。见我们船上有几十人,正是招财的好时机,眨眼工夫,它在悬崖中间开了一扇大门,飞机都可以直接开进去。这座山是水里的一柱峰,绿茸茸的,像根大拇指,伸出水面,高高翘起。下行约百米,几个思想者的脸挂在石壁上,他们都闭着眼,也闭着嘴。他们好像一直在思考着某个难解的问题,非常痛苦,愁成了这般模样,任凭江坪河水无声流过,连一句“逝者如斯夫”也不敢说。
此时,左前方,一尊特别的石柱临水而坐。背后一座山,泛白的岩石上覆盖了茵茵绿植,刚好是一把座椅。头顶的天空高远清明,一如其心;对面的山岚起伏绵延,一如其绪,故当地人称之为观音山。满船人啧啧称奇,惊叹不绝。而随着行船渐近,角度渐变,观音山竟一步一变形。它先是高高耸立着,威武不言,接着一分为二,成了变形金刚,背一件无上神器,头戴金盔,长须飘飘,巨目炯炯,四方形的大嘴正嚎叫不止;再细窥,那四方形的嘴其实乃一块石碑,隐约刻有文字,当地人说是廪君碑。廪君是土家族祖先,神通广大,能将百米石柱瞬间劈石为碑,也不足怪。
行船渐远,观音山又变回原形,仍做她的观音了,然而裙摆太长,已经拖到了水边。这时,顺着观音的目光望过去,对面的三四座山,形状就不免令人耳红了,那分明是大地母亲隆起的乳房。观音、石柱、廪君、乳房,神圣、神秘之象尽汇于此,绝非偶然吧。我不是神秘主义者,也不信神,但相信造化。造化者,大自然也。
徐徐前行,右岸笔架山迤逦而来。远远地看,一对似嘴唇、似马鞍的剪影出现在天幕上,大家都惊喜地问:你看,那像什么?一瞬间七嘴八舌起来。陪同者说那叫笔架山,众皆豁然。恩施过去偏僻,人皆羡慕诗书人家,盼望家里出个读书人,所以很多取名用上笔架山的“山”。但眼前的笔架山,才是货真价实的笔架山呐。你看那天幕的剪影,就能知晓鹤峰的气概——如此壮观的笔架,该是何等巨笔方可匹配!或许,这笔架是观音和廪君所用文具,也未可知。
触目惊心的景象出现了,一群山迎面涌来,欲挡住去路。看上去,它们来势汹涌,且不怀好意,每个山包都攒着劲。显然,它们很团结。只见它们以大山为统帅,各路小山排着纵队,列于大山前面,几乎遮住了半边天,投下阴森森、黑黢黢的阴影。一个个小山包躬着背、佝着头,执斧钺,在战鼓雷鸣里千军伏行,万马嘶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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