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儒主义者是什么意思?犬儒主义者的具体表现( 四 )


最后,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犬儒主义不同于齐泽克阐发的具有症兆特征的意识形态 。毫无疑问,齐泽克的意识形态是建立在拉康精神分析的基础之上 。意识形态与社会现实之间是通过症兆和幻想而得以沟通 。现在的问题是,处于无意识层次上的意识形态与犬儒主义的区别究竟何在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必须联系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 。正因为此,齐泽克在《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中一开始花了很大的篇幅来阐释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理论 。
众所周知,商品拜物教产生于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中 。在那里,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被物与物的关系所掩盖,从而使商品具有一种神秘的属性,似乎它具有决定商品生产者命运的神秘力量 。在此基础上,马克思把商品世界的这种神秘性比喻为拜物教,或称之为商品拜物教 。齐泽克阐述商品拜物教并非是为了说明拜物教不为日常生活中的人们所了解,所知晓:相反,他认为,经过近代启蒙运动和马克思的《资本论》的批判,经过西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法兰克福学派对商品神秘性的解构,从“知”或认识的层面,商品拜物教的这层面纱已经为人们所了解 。但问题的困惑在于,人们虽然了解了商品拜物教是人与人关系的颠倒式反映,但人们仍难以摆脱这一颠倒结构的制约 。此时,当生活在商品社会中的人们进入到“做”或“行为”的层次,也即犬儒主义的层次之时,在实际的现实商品社会中,他们实难摆脱这种困境:即“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但他们依旧坦然为之” 。
这是为什么呢?齐泽克认为,这是由于在现实的活动中,人们受制于拜物教的颠倒结构,就像美国采访人员赫德里克·史密斯在《俄国人》中所描述的那样,生活在勃列日涅夫时代的人们在日常行为中表现出的阿谀奉迎,玩世不恭,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清楚当时苏联社会的弊端和虚伪:虽然他们很清楚问题之所在,但他们受限于当时的苏联社会的权威结构,不得不逢迎拍马,采取犬儒主义的态度 。齐泽克指出,对于此种状况,人们虽然很清楚,但无可奈何 。他说:“在日常生活的层面上,个人很清楚,物与物之间的关系之下,存在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问题是,在人们的社会行为中,在他们正在做的某事中,他们的行为就好像货币以其物质现实性,同时也是财富的直接体现 。他们在实践上而非理论上,是拜物教教徒 。他们所‘不知道的’、所误认的,是下列事实:在其社会现实性上,在其社会活动(商品交换)的行为中,他们为拜物教的幻觉所支配 。”[10]因此,人们之所以“在实践上而非理论上,是拜物教教徒”,或“明知故犯”,心甘情愿地充当仆人的角色,那是由于受到“幻觉”的支配,“犬儒性主体对于意识形态面具与社会现实之间的距离心知肚明,但他依然坚守着面具 。”[11]因为他们难以摆脱此种幻觉,所以,他们只能将此种幻觉当作社会现实本身了 。此时的幻觉就不仅仅是虚假的一面,它还有另一面,即“幻觉是双重性的:它跻身于对幻觉的视而不见之中,这样的幻觉正在构建我们与现实之间的真实、有效的关系 。而这一被忽略了的无意识的幻觉,可能正是被人称为意识形态幻象的事物 。”[12]由此,齐泽克就从幻觉对人支配的角度阐释了现代犬儒主义产生的根源 。

犬儒主义者是什么意思?犬儒主义者的具体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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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由幻觉所支配的犬儒主义的意识形态毕竟不同于齐泽克建立在精神分析基础上的意识形态 。正如齐泽克所言,幻觉是双重性的,而不是单面性的,在行动中,人们受制于幻觉,“跻身于对幻觉的视而不见之中”:这种“对幻觉的视而不见”必然会带来这样的效果,即主体自以为自己是清醒的,是一个“现实主义者”,而不是“半醉半醒”的浑浑噩噩的糊涂人:这就是齐泽克所谓的“我们与现实之间的真实、有效的关系”的含义 。然而,实际上,在精神分析者的眼里,这样的主体无疑是一个典型的“犬儒主义者”或现代犬儒主义的忠实信徒 。因此,精神分析是不能仅仅停留于被幻觉支配的层次的 。齐泽克根据拉康的精神分析有关幻想的理论得出,幻觉还有“另一面”,也即“幻想”的层次 。在这一层次上,自以为清醒、务实的主体其实并非是完全清醒的、现实的,而是受制于精神分析的“幻想”,或者说,“无意识的幻觉”之物正是意识形态的幻想的建构 。
至此,我们就不得不对“幻觉”和“幻想”做以简单的区分 。在拉康而后齐泽克这里,幻觉(illusion)是带有某种虚假或虚伪的成分,但又被得以掩盖难以发觉之物:而精神分析所谓的“幻想”(fantasy)并不是某种幻觉或虚假之物,相反,它与拉康的实在界密切相关,是弥补或缝合精神创伤不可或缺的东西 。因此,对幻想的理解离不开拉康的幻想公式(¥◇a) 。在精神分析看来,如果没有幻想,主体将无以为继,难以在现实的社会中生存下去:反过来,只有依赖幻想,只有寄居于幻想,主体才可能获得喘息的机会,“重温旧梦”,从而得以生存 。像一个“失恋”者在遭受了巨大的“失恋痛苦”之后,必须依赖“幻想”来抚平自己的心灵创伤,才能继续下一场恋爱一样 。齐泽克认为,建立在精神分析的无意识基础上的意识形态并不是由幻觉所支配的,而是受制于无意识的幻想 。与犬儒主义“清醒的现实主义”相反,齐泽克的意识形态并不表现为对社会现实的简单认可,它认为:“意识形态不是掩饰事物的真实状态的幻觉(illusion),而是处于建构我们社会现实(无意识)幻想(fantasy)层次上 。”[13]如此,齐泽克就将意识形态从受幻觉支配的犬儒主义的层次转换到了由幻想所建构的现实的层次,这也是齐泽克所谓的“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的寓意 。显然,建立在“崇高对象”基础上的意识形态就不仅仅是受制于“幻觉”支配的问题,而是服从于拉康的幻想公式(¥◇a)的逻辑 。在此情形下,如果说存在着真理,那么真理来自于误认,来自于幻想的建构,真理其实是建立在“幻想”的基础之上 。意识形态是具有崇高对象的无意识幻想建构,它不是偏见,而是误认 。相反,犬儒主义的意识形态并不是误认,不是无意识的幻想建构,而是处于某种清醒意识之下的反讽和玩世不恭的行为 。这就是两者的区别和差异之所在 。基于这种差异,齐泽克说:“使得我们对意识形态幻想的结构力量视而不见的方式多种多样,犬儒派的洁身自好只是其中的一种:即使我们并不严肃地对待事物,即使我们保持反讽式的洁身自好,我们依然我行我素 。”[14]至此,我们已经非常清楚了:犬儒主义仅仅是诸多建立在无意识基础上的现代意识形态的一个变种 。虽然他与齐泽克的意识形态极为接近,但却不能将而两者混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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