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吴佳骏:记忆中的敦煌( 二 )


可当我们真的走进月牙泉时 , 我和朋友都少了预料中的激动 , 反倒生出失望——那哪是明澈的圣洁之水啊 , 分明是接近干涸的眼泪 。 月牙泉的现状 , 也远不是歌里所描绘的那么动人 。 围上铁栅栏的月牙泉 , 周围枯草衰竭 , 残叶零乱 。 泉中浅水泛黄 , 杂质铺陈 。 风吹过 , 枯草晃动 , 仿佛月牙泉眨动了一下睫毛 , 满眼皆伤 。
月牙泉左边的凉亭 , 陈旧破败 。 三两游客 , 坐于亭中 , 下棋、品茗 , 一副忘我境界 。 只是凉亭上方的匾额上 , 赵朴初先生题写的“听雷轩”三字 , 依然苍劲 , 古朴 , 透着佛家禅境 , 昭示着月牙泉那来自天地造化的神奇与绝妙 。
来此游览的人们 , 或躺或卧 , 或举手或叉腰 , 争相与月牙泉留影 。 月牙泉是他们心中的一个梦境 。 而他们 , 是月牙泉眼里的什么呢?
朋友举着相机的手 , 有些颤抖 。 他说:“美是最经不起伤害的 , 被伤害过的美 , 不再是美 , 顶多算是美的残骸 。 ”
我绕着月牙泉 , 慢慢地走 。 幻想穿越时空 , 回到过去 , 回到月牙泉的梦境里去 , 乘一弯月牙 , 飞回南方 , 让这月牙泉的“舟子” , 也沾点江南的灵气 。
朋友叫住我:“既然来了 , 还是拍张照 , 留作纪念吧 。 ”我拒绝了 。 我想把这里的景象 , 藏在记忆里 。 印在照片上的东西 , 缺乏想象空间 , 也缺乏深邃的美感和厚度 。 而留在记忆里的物景 , 却能恒久鲜活 。 只要记忆不灭 , 这鲜活 , 便如生命一般丰富 , 且永存反思的力量 。
从月牙泉出来 , 偶见鸣沙山下右侧 , 裸露着一片墓地 。 凸起的沙堆 , 像是鸣沙山的缩影 。 每个坟堆前 , 都立着一块牌子 , 上刻亡者姓名及生卒年月 。 那些逝者 , 活着时 , 与风沙为伴 。 死后 , 又化为沙尘 , 去追觅生者的踪迹 。
如此艰辛的轮回 , 会不会使他们的灵魂 , 也像跑动的风沙一样 , 躁动不安?


戈壁滩上 , 风沙漫卷 。 坐在车内 , 听见四面八方飞来的砂粒 , 击打在车窗玻璃上 , 如玉石碎裂 。

司机三十多岁 , 是个驾车好手 。 她常年在这片滩地上往返 , 接送游客 。 她熟悉这片戈壁滩的脾性 , 就像熟悉这里的季候 , 把一辆桑塔纳轿车开得轻车熟路 , 左右逢源 。 她说:“我闭着眼 , 也知道车行驶的方向 。 就像我用耳朵 , 能听懂风的语言 。 ”
车 , 在玉门关停了下来 。
历史在这里凝固了 , 我宁可把玉门关想象成历史长河里的一个化石标本 。 那样 , 它或许会受到更多的保护 , 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 孤零零的 , 耸立于戈壁滩狭长的砂石岗上 , 成为一个风化严重的土墩遗迹 , 与南边的盐碱地遥遥相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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