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油菜花总是高过春天的头顶,将门打开,让春天涌进最后一间暗房(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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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不知什么时候从油菜地里起了身 。 她苍老的身躯已无法挡住油菜花铺天盖地的光芒 , 只是用一点微弱的力气撑住油菜花疯狂地呼喊 。 她很想说一些只有自己和春天才会听见的话 , 但油菜花的声音远远包围了她 , 淹没了她 。
她满头的白发将一个季节牢牢抱住 。
我看不见她 , 只有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孩子 , 我在油菜地里迷路了 。
这个声音响彻了我的一生 , 而每年的油菜花总是高过春天的头顶 。


又是谁 , 反复在三月的油菜地里闪现?
是母亲 , 我一生最难忘的站台 。 家是车座 , 村庄是车厢 , 三月是车次 。
她赶着一趟列车在春天里飞奔 , 土地是没有终点的终点站 。
她疲倦 , 虚弱 。 灿黄的油菜花瓣毫不吝啬地打扮了她 , 就像一个个形容词 , 缀在她的衣服和皮肤上 。 她真的有些美了 , 僵硬的骨节开始松软 。
她在油菜地里停下来 , 打猪草 , 年复一年 。 她将地里的春天一篮子一篮子地打回来 , 她将地里的三月一篮子一篮子地打回来 。 秋天 , 我吃到香喷喷的猪肉 , 才知道 , 母亲把春天满地的香气一咕噜都给了猪 。
而她身上的香气越来越薄 , 她的篮子空了 , 一不小心 , 就被岁月捡走 , 再也取不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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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到了我的大伯 。 他在担着一家人在春天走动 。
我只能用走动来描述他 , 因为家太沉 , 他无法走得更快 。 他的担子总是不平衡 , 总是将一些日子落下 。 他穿着那种染黑乡里乡亲的粗布衣服 , 在遥远的乡间田野上行走时 , 就只有一个黑点在移动 。 有一天 , 这个黑点丢在了地里 , 被时光擦掉 , 变成了一株永远不会盛开的油菜花 。


躲不开的油菜花 。 躲不开的三月 。 躲不开的春天 。 躲不开的痛 。
我把三月一路路拨开 , 拨出一个狭小的通道 。 我只有一个愿望:将一扇门打开 , 让春天涌进最后一间暗房 。
让那些没开的油菜花 , 那些失语的人 , 站在三月 , 为一个人合影 。
(文/肖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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