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溜冰场上的青春( 二 )


村里的这座溜冰场是年轻外来打工者空闲时娱乐和交友的场所 。 价格从3元、5元到近年的15元 , 花不多的钱就能玩儿上一天 。
王士杰的家离溜冰场30分钟车程 。 他在溜冰场上见到一茬又一茬的年轻人 , 他们聚集、聊天、约会……这里每天上演着平凡的人生百态 。 如今溜冰场已被拆除 , 被定格在照片中的年轻面孔与情感生活 , 记录着另一种青春的亮光和颤动 。 2021年12月31日 , 以《青春》为题的这组照片获得第八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 。
以下是王士杰的讲述:
在溜冰场上拍摄了8年之后 , 2017年 , 我来到在溜冰场上结识的年轻人的住处 , 希望更深入地探寻他们的故事 。
其中 , 当时二十四五岁的小张长着一张白净的脸 , 说话斯文 , 看上去比溜冰场上的同龄人讲究得多 。 他与人合租住在当地农民自建房里 , 每月租金四五百元 。 在简陋的木板床、贴满五颜六色广告纸的墙面的包围下 , 他清秀的大学生形象显得格格不入 。
小张在北方农村长大 , 小时候父母离异 , 分别去了不同的城市打工 。 他从小就铆足了劲儿读书 , 就想长大后到爸妈工作的城市去看看 。 之后他考上了四川的一所大学 , 但在大三那年 , 他深陷高利贷陷阱 。 一开始觉得几千元数额不大 , 只要辛苦一阵子 , 就能还上 。 但此后一年 , 小张去工地干苦力、在饭店当服务员……把能找到的工作做遍 , 债务却依然无情地像雪球般越滚越大 , 临毕业时 , 本金加利息已经累积到数十万元 。 无奈之下 , 他只能向远在宁波打工的母亲求助 。 等母亲为他东拼西凑还完债之后 , 小张已经荒废了大四一年的学业 , 错过了校园招聘 , 也没能拿到学位证 。 毕业后 , 小张来到了宁波高塘村 , 找了一家电子厂上班 , 每月工资五六千元 。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 , 他说看到了村里的电线杆上张贴的高薪招聘国际海员的广告 , 要去应聘 , 从此杳无音讯 。 当海员据说年收入能达到十几万元 , 为了仍在漂泊打工的母亲 , 小张想要“不做坏事”地尽快挣到钱 , 攒出一套房子的首付款 。
我也曾见过一些年轻人 , 他们打着日结工 , 每天只吃一两顿饭 , 为了省钱很少出门 , 蜗居在每月100元的出租房里 , 也有人长住网吧 。 有的人甚至愿意用几十元的价格出借身份证 , 全然不顾由此带来的种种后果 。
来自安徽阜阳的小李告诉我 , 他初中毕业后跑遍全国 , 还去深圳的三和人才市场混迹了半年 , 花光了所有积蓄 。 最困难的时候 , 他白天做日结工 , 晚上睡在人才市场的走廊或者公园里 , 感觉自己像个废人一样耗费着自己的青春 , 于是痛定思痛 , 逃离三和 , 来到高塘村 , 希望在这里“改邪归正” 。 他去一家快递公司做日结工 , 住在月租100多元的房子里 , 也能攒下些钱 , 空闲时会去溜冰场消磨时间 。 他和我谈到在老家和他同龄的这批90后 , 大多面临结婚难 , 一些家庭需要依靠家中姐妹的彩礼给兄弟娶亲;也谈起家乡旧病缠身的母亲 , 说自己出来打工10年 , 还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 。 2020年年底 , 他用做日结工攒下的7000元买了一台苹果手机 , 我知悉后劝他退货 , 把这7000元带回家照顾家人 。 他回老家过年后 , 没再出来打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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